黃花風鈴

傍晚微風,拂著黃花風鈴木,煞是愜意,不知為何,小二一直叫著,我環顧四周,並無其他驚擾的人或狗,望向運河對岸,隔了幾十公尺,遠遠看見似有人遛狗散步,我心想,小二未免太張狂了,連遙遠的狗兒也不饒過。

 

小二是淡麥色信州柴犬,不過兩歲多,帶他出來透透氣,他有時很大膽,看見其他狗便不停吠叫,也不看自己才多大一隻,喊了他一聲,他便又乖乖地走到我腳跟後低著頭,狀似無辜,連我都想笑「你是很大尾嗎?這麼兇。」。

 

有時,我又覺得他很撒嬌,男孩子捏…膩在我身上舔個不停,簡直是小頑童。

 

小二幼崽時,朋友讓我去帶回來養,那一窩,小二還有其他三隻兄弟姊妹,公母我記不清了,聽朋友說他是老二,所以我就幫他取名小二了。

 

朋友說柴犬活動量大,要常常帶出門去運動,訓練肌肉,我只好跟著多走動,經常讓小二活絡筋骨,朋友說這樣會讓小二活的更健康長久,我只好照單全收乖乖照辦了,不是在運河邊就是在林默娘公園,讓小二活蹦亂跳一番。

 

不過,我還是看得很緊,聽說柴犬不一定都很溫馴,小二也是愛趴趴GO,又有些臭屁,常常招惹比他大隻的狗,通常都是被兇猛震懾之後才又夾著尾巴快速溜回我身旁,那份猥瑣,真像古代不知天高地厚與江湖險惡的店小二。

 

那個女生騎單車經過,背袋裡露出一截短短好奇的頭,我看起來也像是柴犬,突然汪了一聲,讓小二又抓狂了,以為有人侵門踏戶,來挑釁了,我看了一下,伸手按住了小二,卻也不禁噗哧笑了一聲…那背袋露出的頭又縮了進去。

 

單車遠遠走了,我才對著小二說「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兇?你會沒有老婆的…」,他嗯哼了一聲,不知是聽懂了,還是覺得挨罵了?

 

我順順他的背脊,輕輕搔癢安撫疼惜一番之後,他才又賴在我身上翻滾,我知道,他在討抱抱。

 

走在斜陽下的運河旁,麥光閃閃地映著河水,熠熠閃耀,我又輕輕拍著小二,我覺得,他很享受那份初春閒適氛圍,我像抱著嬰兒一樣地輕柔漫步於暮光之中,那金黃麥色的斜陽,很襯小二。

 

我遇見了剛才的單車女生,看來小我幾歲,神情略微黯然在涼亭坐著,那隻柴犬…差不多與小二年紀相同,小二突然鼓譟了,似乎想去打個照面,不知會不會冤家起來?

 

她看見同是柴犬的小二,忽然開心地打著招呼,她的柴犬叫做小可,哦…是隻母犬,與小二似乎很親近,剛才的汪哪裡去了?只是打招呼嗎?

 

聊了一會才知道,原來她是上網看了,去賣家帶回的,而賣家居然就是我朋友,我懷疑兩隻是不是同一胎,搞不好是兄弟姊妹也說不定,不然,怎麼異常熱絡。

 

不知道血緣會不會讓他們天生有種熟悉感,還是被領養之後就忘了,也許吧,忘了曾經,人不也是一樣,相對於人嬰幼年歲的仔狗,如何能記得甚麼?我懷疑,卻也不能確定眼前這份熟悉是什麼。

 

我撥了電話給朋友,他笑說不清楚柴犬的記憶,但確定的記憶是那兩隻是兄妹,同一胎的,他那裡沒有其他母柴犬在那年有生了。

 

意外遇到小二的妹妹,真是巧,幾次之後,兩人也因此認識了,偶爾也來個不期而遇的家聚,讓他們兄妹倆見見面敘敘舊。

 

那一天,她突然問我能不能幫忙看顧小可幾天,她自己一個人住,要出國去旅遊,小可沒人照顧,我怔了一下,下意識卻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地答應,心想,就讓小二他們兄妹聚聚也好。

 

我不知道她從事甚麼工作?好像是朝八晚五上班族,經常看見她帶小可出來晃晃,總是在傍晚河堤邊,應該是住附近,我沒細問,卻有點好奇,更好奇自己值得令人放心被託付心愛的狗兒,我猜,可能是因為小二的關係。

 

小可似乎不怕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二,在河邊抱了小可在懷裡,小二似乎沒吃醋,我原先的擔心消失了。

 

幾天後,她沒來電帶回小可,我又幫忙多照顧了幾天。終於,我忍不住撥了電話給她,通了,約在河岸邊。

 

她戴著口罩墨鏡,穿著長袖薄線衫,隱約看得出臉上紅腫已消的傷痕,她淡然地說,被男友小三打的…幾天不敢出門。

 

我一聽,沒說甚麼,這種事,外人難斷。小可抱還給她後,她低頭看著小可…卻幽幽地啜泣,河岸邊稀落運動的人,也許注意到了,也許故意視而不見地擺動雙臂快速通過。

 

小二繞著我四處嗅聞著草地,小可依偎在她懷裡,似乎察覺了…主人在傷心,一動也不動。

 

她說小可是男人送的,給她作伴。這次去日本旅遊,回來被小三堵到,在社區大廳吵翻了,之後,她選擇默默搬家了。

 

我沒有想法,似乎每個小三都有萬般理由,外人難以理解,而她外表雖不是強勢的女人,小鳥依人般柔弱,但被小三欺負至此,那小三鴨霸蠻橫行徑有點令人不解,孰是孰非?可是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以免讓她看透我狐疑的心裡。

 

她很看開地說,早體察到男人有小三,總會有這一天的衝突,只是當初選擇愛了放不下,沒想到遭惡女人一頓打,只是皮外傷而已,終究該醒了,渣男的專情承諾根本是垃圾,自己很傻。

 

我嘆了一口氣,只說了一句「妳還年輕,應該去找個好男人。」。我看著運河,沒有波紋,這一天,沒有風,燠熱難耐,墨鏡之下的她,眼睛應該還是紅的。

 

後來,我有好一陣子沒再遇見她,也許搬離附近了。

 

小二漸漸長大了,變得強壯也聽話許多,但我還是多牽著他走,生怕他嚇到陌生孩子,只在四下無人時,把他放風,讓他玩耍一下。

 

那一天,小二在安平林默娘公園玩,卻突然轉頭奔出去,我嚇了一跳,趕緊追上去,直到轉至白色林默娘雕像後,才發現他與一隻麥色柴犬在玩著,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卻好奇…小二居然沒有兇巴巴地汪汪。

 

忽然,只見一女生迎面走來,笑著揮手對我打招呼,嘴裡也喚著「小可」,小可戴了一只可愛的粉色項圈。

 

我們聊了一會,她說現在大賣場上班,那一刻,我發現,她人神清氣爽許多,似乎換了個人似地。

 

小二與小可,兩隻可愛的模樣,吸引了路人駐足觀賞,那一刻,我又看見小二抬頭挺胸不可侵侮地跩樣復萌,小可卻是相當溫馴地親近路旁孩子們。

 

路人的羨慕眼光,讓我有些不自在起來,覺得好似我們倆是情侶,帶著兩隻漂亮柴犬散步一般,走在前頭的她,有些令人看不透,我不禁呆呆望著。

 

當她回頭看著我笑了一下,我突然支吾地開口「現在一個人,還是…」,她頓了一下,有些臉紅靦腆地說「不是」,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開口問了個蠢問題…令人發窘。

 

她接著補上一句「有小可陪我」,開懷地去追著小可了。

 

我看著身旁仍是不動跩樣的小二,像極了法老王身旁的護法,喊了一聲「小二,GO!」,只見,小二汪汪地發足一路狂奔,瞬間便落下了我。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剛才她說的「現在住在永康」,大老遠來到安平遛狗…我開跑往前奔去,像極了林默娘公園上方凌空飛揚的風箏,輕飄飄地,不禁上揚的嘴角,大喊著「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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