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大嬸

多年前，先去三重找了朋友。那時，我還沒有導航系統，開著車邊問著老婆，幫我翻到三重街道圖，我須看看怎麼再走到板橋，順手將方向盤緩緩打右駛往路旁，讓臨停燈閃爍著…我想去看看新埔現在的模樣。

我低頭尋找、確認複雜的河濱高架橋如何連接到板橋，對地圖上似懂非懂的匝道指示感覺不怎麼踏實，但我說還是走走看吧，變化太大，我有些摸不著頭緒，換句話說，我已忘記回家的路，小時候的家。

記憶中的板橋是從萬華走過華江橋，便可到達板橋文化路，過了江子翠不久即到新埔，這是我長大後回台北念大學時的印象，如何從台北到板橋。

小時候經常早上徒步越過文化路到新埔國小上學，放學時依照學校規定隸屬第七路隊，要一路繞很遠走到致理商專街口，聽商專大哥哥指揮交通越過文化路到酒廠這頭，再走一段路回家，這段路恰似U-Turn繞遠了。

偶爾我也會與其他小朋友偷溜，就出校門口沒多久，看著四下沒有糾察隊，書包抓著就往新埔菜市場裡衝，只要衝他個幾分鐘，看沒糾察隊追來後，才又停歇慢慢走。

新埔菜市場「路草」我很熟悉的，幾乎每個周日早晨在哥哥們還窩著棉被裡賴床不起時，我已黏著母親拉著買菜籃逛市場去了，母親知道我要什麼，就找攤固定的麵店點個米粉清湯加顆貢丸，先付完錢然後繼續買菜去，我則開始吃著我的早餐等她轉回。

有時，哥哥看我有好康的也會早起逛市場，我們會改去大家都喜愛的蚵仔麵線攤，只是，我的蚵仔要換成大腸。

我看著指標是往江子翠就心安了，暗想沒錯，豈知，下江子翠的匝道竟然設置在高架橋…路中間，我巴巴地望著出口硬生生地錯過，「怎麼有這種事，匝道設在路中間…」，還好下個匝道是民生路，這倒不要緊，只是離我們要去的地點小小地繞了路，這路我還知道。

那舊時新埔「菜市場」、兒時奔跑玩耍的大草原「草埔仔」、慈祥和藹修女揮手目送我們放學的天主教「華江幼稚園」、還有我曾住過的360巷子口，均已被平坦寬闊的民生路劃過掩在柏油中。

轉至文化路後，看了一眼那條幽暗的360巷，再過去的「松根書局」早收了，亦不復見對面公車站牌後的小兒科診所，還有騎樓旁賣著臭豆腐與雞絲麵的老闆俐落地兩刀對切著蓬鬆臭豆腐的景象，是早已隨風飄逝的陳年往事，而在那故事裡有我兒時點點滴滴的回憶。

到了江子翠，路旁兩側均劃上紅線，我東張西望尋找有無藍色P指示牌，緩緩往巷子裡開去…

站在十字路口，環顧著文化路與雙十路口林立的高樓建築群，大同水上樂園的水道飛車早已不見了…這是一座我熟悉的城市，但卻很陌生，在記憶中的圖像，已然消逝。

唯一還約略熟悉的是幾張復刻畢業紀念冊上的頭像，加上鬢白、灰髮、些許皺紋、也許叼根菸，那些老同學正在公園那頭對我揮揮手，也許是歡迎我…回家。

相約在小學畢業的三十幾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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